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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骨】We’ll Meet Again

  • 灵感来自《宠物坟场》

  • 很多解剖学相关的东西都是瞎编的

  • 有部分让人感到恶心不舒服的描写,如果感到不舒服请退出

年纪大了就会突然在某个时候回忆过去,29岁的吉克·耶格尔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这样想到。按照他的生物钟,早上七点的这个时候应该还是他躺在柔软的被窝里睡觉的时间,而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敲击墙面的声音吵醒了他。

还在吉克15岁的时候,他的生母就不幸死于癌症,于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格里沙。为到来的吉克开门的是格里沙的再婚妻子卡露拉,而格里沙正坐在家里壁炉旁的沙发上安静地喝茶看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见到了躲在卡露拉后面,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艾伦·耶格尔。尽管身上流淌着来自同一个父亲的血,但二人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和吉克金色的卷发和蓝灰色的瞳孔不同,艾伦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还有一双绿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再加上他幼稚的脸蛋,十分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很容易就让人以为他是个乖巧的孩子。

吉克就在这样一个新家里度过了自己的青春期。尽管他对自己多了个需要照顾的弟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但或许是出于年长者的责任感,他确实对艾伦这个淘气包弟弟万般宠爱,或者用溺爱来形容更为贴切。尽管艾伦并不领情,但吉克还是尽到了作为哥哥的责任。除了艾伦,他对这个新家没有什么留念。卡露拉对他很好,但终究还是无法替代自己真正的母亲;格里沙待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严格,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冰冷的教育绝不是什么他日后会想念的东西。吉克成年到别的城市上大学后就有了更多不回家的理由。在大学里度过的几年里,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不超过两个星期。拿到医学的硕士学位后,成绩优秀的他成功进入了大学附属医院里工作。还在做学生的他还会时常因为生活费和社会所强加的所谓“家庭美德”被迫和家里人联系感到不快,而进入到医院工作便有了更多不与家里人联系的理由。 然而一切的转变就发生在今年春天刚刚结束的时候。早上八点刚刚结束了地狱般的24小时班次的吉克突然接到了来自警察的电话。尽管开车回家需要八个小时,这对于刚刚下班早已疲惫不堪的吉克来说并不轻松,但吉克还是在简单收拾了生活必需品和足够三四天换洗的衣物后,喝了一杯浓浓的速溶咖啡,踏上了三年都没有走过的回家之路。

吉克按照电话里警察的指示来到医院,在太平间认出分别装在运尸袋里有些血肉模糊难以辨别三个人——正是自己的家人,卡露拉·耶格尔,格里沙·耶格尔和艾伦·耶格尔。在了解了情况后,夫妻二人载着刚大学放假的艾伦走在回家必经的一个十字路口上,和严重超载而偏离车道的货车迎面相撞。坐在前排的卡露拉和格里沙当场丧命,坐在后排的艾伦并没有当场断气,但有多根肋骨断裂,在加上撞击和挤压所导致的腹腔大出血,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输血抢救也没能挽回这条生命。

与其说吉克是一个非常有效率的人,不如说就算是为家里人办理丧事他都几乎毫不上心。吉克将父亲和继母的安息之地选在了距离家不是很远的公共墓地。吉克并没有将这对夫妻的葬礼的事情告诉太多人,最后也就只是请了熟人的牧师念了悼词,仪式性地买了些鲜花,然后就在自己的人生日记上彻底擦去了父母的姓名。葬礼结束后,他脱下黑色的西装,回到了那个他度过大部分青春期的房子。环顾四周,房子里并没有什么他留念的东西,而就在他凭着记忆走回自己的房间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房间早已被改成了客房。吉克仅仅带走了一个中等大小纸箱就能装下的东西,就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了爷爷奶奶,开车离开了这里。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吉克突然用“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作为理由,辞掉了自己在医院的工作,与房东违约,放弃了押金搬出了原本租住的公寓,一个人开着还是研究生时期买来的二手轿车,去到了这座城市的边缘。他用父母的遗产从一位即将要去养老院安享晚年的老人那里低价买了一栋还是以木头作为框架的房子,在简单的装修,将基础家具和家电搬进房子里后,他就住进了这栋房子。

显然这栋房子的墙面很薄,实在是受不了敲击墙面的声音的吉克下了床,嘴上不耐烦地骂骂咧咧,连睡衣都没有换就走出了房间。

“艾伦,我进来了。”吉克礼貌性地敲了敲房门,随后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从太平间将尸体带走后,吉克并没有把艾伦和他死去的亲人埋在一起,而是将艾伦的尸体装进了运尸袋,周围铺满了冰块,塞在后备箱里,带到了现在的这个家。他将艾伦的伤口缝合起来,并用清水简单清洗了身体。就在搬进去的那天晚上,他在自家后面的森林里找了个地方,挖了个洞,将艾伦的尸体埋了进去。这片土地上一直都有起死回生的传说,但大家都装作看不见,装作不知道。作为行医者,吉克怎会不知道复活死人是有背伦理道德的,然而就在第二天,他打开门,满身泥土站在门口的艾伦,叫了他一声“哥哥”,作为医生,或者是作为拥有有限生命的人类的他,那些禁忌早已被抛之脑后。泪水蒙住了视线,他拥抱了艾伦,吻上了他的唇。泪水滴落在艾伦裸露的脸颊上,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上好,艾伦。”吉克走向前,拉住坐在床边还在不停用头去撞墙的艾伦。吉克蹲下身,将遮住青年面庞的长发撩到耳后,轻轻抚摸他已经凹下去一块的额头。

“今天给你洗个澡吧。”

艾伦直愣愣地盯着地板,没有回应。

吉克轻轻吻了艾伦凹下去的脸颊,叹了口气: “我马上回来。”

距离艾伦回到吉克身边已经过了两个月。然而在这两个月里面,艾伦变得越来越沉默,行为也变得越来越让人猜不透。起初,他还会在吉克醒来后对他道一声早安,而最近几天的艾伦总会在正常睡眠的时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噪音,让人难以入睡。吉克理解艾伦的身体不需要睡眠,到了晚上吉克入睡的时间,他一个人难免会感到寂寞,但艾伦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取关注。

吉克早就失去了精心打扮自己的性质,就连原本他引以为傲的胡子现在都变得潦草起来。在简单洗漱后,他把浴缸里的水加满,去艾伦的房间里拿出换洗的衣物,然后带着弟弟进了浴室。

艾伦第一天回到家的情形实在令吉克难忘。吉克松开被他紧紧抱住的艾伦,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自己止不住的眼泪,这下才正眼看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自己弟弟。艾伦的早已没有了温暖的体温,眼睛里也没了神,仔细看还真的有些惊悚。他原本绿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现在像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就算是阳光照在上面都不再发光。艾伦的眼神就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读不出他的眼神的吉克就这样愣愣地站在艾伦面前,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让艾伦进了屋。为了不让艾伦的尸体看起来太残缺,吉克早就用自己作为医学生几年来学到的知识为艾伦缝合了伤口。外科并不是他的强项,给死人缝合和给有自我修复功能的病人毕竟是两码事,他缝合的伤口并不是很美观。吉克打量着赤身裸体的艾伦,就算是有些蹩脚的针法也掩盖不住艾伦的帅气美丽。

每次为艾伦洗澡,吉克都要比平时小心一万倍。可就算是如此,早已停止了新陈代谢和血液循环的人身上还是会在清洁后多出不少预料之外的伤口。吉克将海绵里多余的水分挤掉,淋上沐浴露,轻轻地在艾伦身上按摩。可用的力再轻,海绵还是带出了艾伦手臂上的缝合线,露出了车祸所留下来的发黑的伤口,一整块皮肤连着有些腐烂的肉块连同着黄色的脂肪也一起掉了下来。

“抱歉艾伦,疼吗?”

“哥,说了好多次了,我不会疼。”

吉克内疚地看着无法再被修复的手臂,皱起眉头,而艾伦依旧面无表情,别过头看着浴室的墙面。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哦。”

艾伦从不询问吉克的去向。

“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吗?”

“不要。”

类似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重复。艾伦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说实话吉克有点烦了,但每次看到他那张就算有疤痕也称得上完美无瑕的脸蛋和超模一样的身材,他都会咬咬牙忍住——他很早便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至少从他曾经在和炮友做爱时喊出过自己弟弟的名字的时候开始就不再是了。

浴缸里的水温对艾伦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如果是热水反而会加速身体腐烂的速度。吉克将冷水从艾伦的头顶浇下,黑色的长发贴在皮肤上,就算用了大量的护发素,也没有了曾经的光泽。在冲洗掉身上的泡沫后,吉克引导艾伦站起来,随后用浴巾仔细将水珠擦去。尽管隔着毛巾,但吉克的手依旧抚过艾伦的每一寸皮肤。19岁青年的皮肤不再细腻,车祸所留下的创口和被蛆虫啃咬过的腐肉让艾伦的肉体变得令人作呕。浴缸里的水上也漂浮着一部分不知从哪里剥落的皮肤和肉块,这一切都暗示着留给艾伦和吉克的时间不长了。

得益于这里偏远的地理位置和周围茂密的森林,就算不开空调,房子里的温度也偏低,艾伦尸体的腐烂速度并没有吉克预计的那么快。但纸包不住火,自从天气开始变热,艾伦的房间里就开始飘出腐肉的味道。不管在房间里放了什么价位的空气清醒剂,总是没办法掩盖住那种尸体腐烂所产生的独有的气味。

吉克自然清楚,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借出来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在安顿好艾伦后,他独自一人开车来到了附近的小镇。他去加油站买了一大罐汽油和一箱啤酒,付款的时候还在和工作人员有说有笑,说着自己要自驾去西边的山上,找一块没人的草坪,搭个帐篷,再生一堆篝火,一边烧烤一边喝啤酒。在回家的路上,他久违地拿出初中时他最爱的乐队的CD,塞进已经落灰了的CD机,一边哼唱一边在高速路上飞驰。

回到家,他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急忙去确认艾伦是否安好。他把汽油罐子打开,从玄关到客厅,再到厨房,再到卧室,倒在地上的汽油像一副画,只不过这幅画的生命太短,短暂并炽热。艾伦的房门紧闭,但里面依旧传来和早上相同的声音,哐,哐,哐,撞击墙面的声音依旧那么有节奏。吉克没有去打扰,只是把汽油倒在门缝一侧,然后就像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离开艾伦的房间那样走开了。

六月份的傍晚,夕阳把远处的云染成了粉橘色。凉风吹过,带着香烟燃烧的白雾,消失在空气中。缓缓上升的火焰吞噬了整个房子,被打湿的木头燃烧所发出的吱吱声像是婴儿的哭声,响彻整条路。然而这附近找不出第二户人家,随着火势变得越来越大,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吉克为自己点了支烟,开了瓶啤酒,坐在自己家马路对面的空草地上观赏眼前的一切。

艾伦并没有和他一起。他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久之后,他烧焦的尸体大概就会在被烧了的漆黑的木头房子里被发现。死于烈火总比死于车祸听起来要好听不少。

四瓶啤酒下肚,天全部黑了下来,房子也被烧得差不多,只有几处还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烧。这下艾伦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终于可以消失了,半醉的吉克这么想着,踉跄地走向自己的车。而就在他要打开车门的时候,那股腐肉特有的味道又钻进了他的鼻腔。这股味道驱使他松开了扶着车门开关的手,再次走向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房子。他凭借记忆翻找着这一堆垃圾,寻找尸体在里面找到艾伦被烧死的证据,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就在吉克想要放弃的时候,那股味道再次出现了。这次,他闻得更清楚了,源头一定就在附近。他一回头,便看到了那双自己再熟悉不过、亮得像绿宝石一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