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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吉】Something Stup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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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吉克第一次走在凌晨的机场到达层,尽管如此,他还是忘了在上飞机之前叫好一辆Uber,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一边等临时叫的Uber,一边拖着行李箱试图在街边碰到出租车。好在八月的晚上温度再低都不至于让人打寒颤,微凉的风还能让昏昏欲睡的吉克保持清醒。

然而吉克没那么好运,凌晨的出租车流量小,空车的车门被其他眼尖的客人率先拉开,而自己叫的Uber司机走错了航站楼,不得不重新绕上一大个圈,比预计晚到了二十分钟。路上,司机就最近Netflix热播的电视剧大谈特谈,可吉克压根就不感兴趣,更何况他没有时间——他作为妇产科男大夫的职业生活就已经够悲哀的了,没有闲心好奇一个比自己还惨的律师的故事。而且至少人家最后赚到了钱,他的工资已经有两年没有涨过了。出于礼貌,一开始他还嗯嗯哦哦地附和着,结果发现司机只是想找个借口自说自话,吉克便不再理他。车内的空气好不到哪里去,车载香水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让吉克有点晕车。他向来不喜欢车载香水,因为总会让他回想起小时候格里沙开车带着他和艾伦公路旅行,结果自己吐了一路的经历。吉克摇下车窗,他感觉高速公路上的汽油味都比封闭空间里污浊的空气好闻。风随着缝隙挤进车内,在吉克头顶呼呼作响。人的身体自然没有进化到在清醒了24小时之后依旧正常运作,吉克感觉全身都在叫嚣着休息,肌肉也隐隐发酸。原本想看着谷歌地图监督司机不绕路的吉克,最终还是抵抗不住睡意,靠着玻璃车窗睡着了,等到了目的地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夜晚的风重新定了个型。

凌晨三点,吉克蹑手蹑脚地打开自家门,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房门关上后反锁,生怕吵醒了艾伦,结果发现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屋内有一个亮点。又是艾伦倚在房间门框上玩手机。

“明天不是要去学校吗,你怎么还没睡?”

“开学是下周一的事情。”

吉克看了眼手表,“那今天就24号……靠。”这意味着距离轮到吉克休息的时间还有一周,不管今天他再累,明天依旧要出现在岗位上。在公立医院工作就是这样,人手永远不够用,就算是实习生也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独当一面。大着肚子的孕妇越来越多,但床位和医生的数量不会跟着变多,只好把多出来的工作量平摊到每个人头上。吉克总是和同事抱怨说撑不下去了就跳槽去私人医院,然而想要进公立医院的人都快把脑袋挤破了,能去私立医院“享受工作”的医生更是少之又少。

“我马上就睡。刚刚饿了就起来烤了个披萨,还剩最后一块,你吃吗?”

“我洗个澡出来就吃。”吉克揉了揉太阳穴,他真的很需要好好地休息。

“哦。那我就放着了。”

“晚安。”

“嗯。”在艾伦关上了门之后,吉克看着光从艾伦的房间门缝中溜出,随后响起了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吉克一边将西装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边提醒自己第二天起来之后要记得为通宵打游戏的弟弟泡一杯柠檬水。

吉克猜测,或许是这个年龄段的人特有的行为方式,尽管他是艾伦的哥哥,来自艾伦主动的交流却非常少。吉克耐不住寂寞,于是他便成了那个嘴里唠唠叨叨地问“要吃这个吗““想买这个吗”的人。艾伦也不是什么没礼貌的人,在得到来自吉克用金钱堆成的礼物山之后,他会表达感谢,但是在那之后就不会再多作评价。抱着“没有抱怨那就是喜欢”的想法,吉克乐此不疲地在游走于各大商场,光是日常给艾伦买东买西的信用卡积分就够他们免费看不止三场电影,而且还是IMAX超大屏的那种。他可是艾伦啊,不然吉克每天忍耐着羊水和血液喷到自己身上、听着刺耳的婴儿哭声是为了什么。

当然,用钱买来的东西缺少诚意,温馨的家庭料理吉克也不可能忘记。自从艾伦因为上大学要找个地方住的原因住进他家后,原本就热衷于做精致料理顺便拍照(不难怀疑最终目的其实是拍照)的吉克兴致高涨,休息的日子就换着花样地将色香味俱全的料理端上餐桌,而艾伦在享受完之后,擦擦嘴,就拿着手机径直走回房间。艾伦的空盘像是给吉克打了鸡血,凭借着“吃完了就是喜欢”的直觉,他越做越起劲,甚至到了早上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在厨房忙活的程度,就为了晚餐的牛肉够入味。艾伦看不下去,说他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反正吃进胃里都一样。而吉克本人可不这么认为,生活追求的是品质。不过这不是最根本的理由。他清楚格里沙是个什么样的父亲,他要把艾伦应得但是缺少的所有东西都为他补全,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自己,变成一个可悲的人。他值得更自由的空间。

吉克眼中的格里沙是个工作狂,不止一次和自己的母亲黛娜因为工作的事情闹矛盾,最后离婚也是因为工作。作为父亲,格里沙的愿望自然是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诊所,从小便以未来要进最好的医学院为标准来要求他的学习。令人唏嘘的是,在经历与一名无理取闹的患者长达一年半的纠纷后,家里大半的积蓄被拿出来赔偿患者,格里沙的诊所被迫关门,黛娜拖着行李带着吉克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逃离了格里沙后,吉克挣脱了要继承诊所的束缚,却过上了拮据的生活。最后为了赚钱,吉克还是走上了当年格里沙为他指的路。不过和父亲不一样的是,吉克清楚自己不是为了那点医生特有的自豪感。毕业后他进了市里的大医院上班,学贷在几年内付清,住在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尽管因为工作太忙没太多时间享受)。离婚后的格里沙离开了这座城市,组建了新的家庭,几年后便有了艾伦。出于法律规定,格里沙每个月都会带着吉克和艾伦一起出去进行一些父子交流。吉克和那些嫉妒弟弟的大儿子不一样,他被这个眨巴着狗狗眼对自己叫哥哥的孩子可爱得满地打滚,爱从心中的容器里喷涌而出,放学之后舍不得给自己买两块钱一条的巧克力,却能眼睛都不眨地买下艾伦随手指的二十块一个的氢气球。到了艾伦要上大学的年龄,恰好选择了吉克所居住的城市的大学,便住进了哥哥家里。于是吉克负责起了艾伦日常的生活起居,尽管要在工作的同时操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很辛苦,但是能成为他人生活的一部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尽管这需要宝贵的睡眠时间,他也心甘情愿。

浴室里,黏黏糊糊的水汽让吉克的脑袋更加昏沉。他洗头的动作逐渐变缓,朝着一旁的墙壁倒去,就在裸露的肌肤接触到墙壁的一瞬间,吉克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一抬头,水流将头发上的泡沫冲去,流到他脸上,不小心流到了眼睛里。吉克反射性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挥着手找毛巾,结果不小心打到水龙头,蹲在原地捂了很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四,三个小时之后他就得起床,让大脑继续高强度运作至少十个小时。每当这个时候吉克都感觉,如果想要帮助其他人类,首先自己要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 早晨七点,闹钟声如期响起。吉克想要将闹钟关掉,就在贪恋那么一秒闭着眼睛的时间,一个翻身滚到了地上,这才想起昨晚从浴室出来把放在茶几上的披萨吃掉后,就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幸好把头发吹干了,不然这么睡一觉一定会感冒。他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关掉,伸了个懒腰,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马虎地洗漱完,用沾了水的手梳了梳四处乱飞的卷发,走到衣帽间拿了一套提前搭配好的衣服,随后回到厨房,熟练地冲了一杯蜂蜜柠檬水,放在餐桌最显眼的位置上,写了张字条压在杯底提醒艾伦醒过来之后喝掉,拿了包就出门了。

为了节省时间,吉克选择在医院旁边的小咖啡厅里解决早餐。他为自己买了一杯美式和一个贝果,而就在接过店员递过来的杯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对于咖啡从来只喝焦糖玛奇朵的吉克来说,美式就像物资箱里留下的谁都不愿吃的全麦面包,如果不是紧急时刻连碰都不想碰。最后舌尖上的苦涩还是输给了困意,无可奈何又点了一杯牛奶要了两包糖,结果在混合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咖啡,在卡其色的裤子上留下了一滩咖啡印,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么大的人还会尿裤子。时间并没有给他再去点一杯咖啡的机会,他不可能继续在店里等个十分钟只是为了一杯新的咖啡,只好把孤独的贝果吞完,去对面的Tim Hortons里买一杯甜到齁的冰咖啡提神醒脑(尽管大早上喝冰咖啡有几率让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肚子疼,但是吉克宁愿用自己的身体赌一把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舌头,毕竟在Tim Hortons里点冰咖啡是他最后的让步)。

“吉克先生,您昨天才刚出差回来,不用休息吗?”

“柯特谢谢你的关心,如果那些排班的人也能记得就好了。”吉克一边说一边走向护士站。柯特是吉克带的实习医生,实习生身上会出现的问题他也一个不少,但是他足够踏实,学起来也快。最重要的是整个妇科只有他记得吉克不喜欢坚果,在集体点星巴克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他点过榛果风味拿铁,所以他很喜欢柯特。

“真是太不幸了。他们已经在分配产房任务了。今天有双胞胎的剖宫产,如果不快点去的话可能就要轮到吉克先生了。”

“这是个练习的好机会啊,要不柯特你上吧?”

“我、就算了。今天有个病人要求水浴分娩,但是水管突然断了,现在只能紧急把闲置的浴缸清洗出来。”柯特加快了步伐,走到吉克前面,然后转过身来指着下巴的位置,“您的胡子上有粒芝麻。”

吉克把位于柯特指出的位置上的芝麻拿去,被害怕自己真的要为双胞胎做剖宫产的小实习生急忙离去的背影逗笑,然后走进护士站。

“那双胞胎的助产就让吉克……你来得正好!”皮克看着赶到的吉克,原本幸灾乐祸的表情突然凝固住,看着吉克欲言又止。

“我猜你下一个问题是要问我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糟糕。不是,我没有被甩。”

“那真是太可惜了,因为我想说的是你的上衣穿反了。”

“都穿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吉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洗手服,不妙的是他确实穿反了。

“你最好在这个笑话传开之前去卫生间里换掉。”

“但是在你知道的那一瞬间就代表所有人都会知道了,不是吗,皮克酱。”

皮克用手指卷了卷她引以为傲的自然卷,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在产科得知即将有一对双胞胎诞生时的反应,和当初父母得知怀了双胞胎时的反应截然相反。两个孩子,但出事的概率不止两倍。吉克曾经做过好几例双胞胎的剖宫产手术,然而那是在精力充沛大脑清醒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前一天刚乘坐凌晨航班回家的话,绝对不会有现在那么紧张。

吉克庆幸手术安排在早上,他不确定下午的自己还有没有精神力来做这些细微操作。好在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全程没有出现大出血,胎儿和产妇的心率一直保持平稳,缝合也没有出问题,如果忽略吉克几次没有回应主刀医生的话,可以断定吉克的专业技术没有受到任何来自睡眠不足的影响。

而做完了第一个手术,只能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等待吉克的是无休止的产钳、撕裂、缝合。耳边婴儿的啼哭声和孕妇用力时的咆哮没有一刻是消停的,吉克甚至出现了再这样下去就会耳鸣的幻觉。当然,就算真的会发展成耳鸣,也绝对不缺这一天。午休的时候,吉克差点拿着叉子一头栽进沙拉里。阿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闲置在医院角落的扫描床房间的门禁卡拿给他,并且再三强调一定要在半小时之内重新出现在诊室。在躺上床之前,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和艾伦的聊天界面。在工作的间隙他问艾伦醒了没有,有没有吃午饭。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11:39,来自吉克,已读未回。他想冰箱里还有速冻的披萨,艾伦可以自己烤一下,然后在购物清单里多加了一项披萨后就躺了下去。他几乎是一躺上去就睡着了,可就算是做梦也不安稳。他梦到自己回到医学院,艾伦成了他解剖学的老师,而他正准备期末考。就在艾伦站在身后看着他答题,而他焦头烂额地写不出一个字的时候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起床的闹钟也吵醒了他。

吉克的下午在更多的羊水、胎盘和体液中度过,用来丢用过的洗手服的垃圾桶再一次满了出来。中途急症还来了一个“意外”把自己的阴唇切掉的十六岁少女,因为人手不足,吉克只好被迫下楼,一边缝合一边小心翼翼地教导她要接受自己的身体(这原本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精神科的值班医生实在没办法像细胞分裂一样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但又不能放着她不管,吉克只好耗尽他所有的脑细胞来安抚病人,告诉她阴唇长得不对称不是畸形)。他记不清这一天总共会诊了多少名准妈妈,换了多少件洗手服,乱到最后,就连最后贴在储物柜旁边用来记录总共接生了多少新生儿的便利贴都不知道去哪了。

“……吉克。吉克!”

“抱歉,你继续说。”吉克揉了揉眼睛,看着旁边和自己一起等地铁的皮克。

“所以这周天晚上八点,工人酒吧,你来吗?你可以带着你弟弟一起。”

“需要带什么礼物吗?既然是庆祝买房,如果把房子的模型放在入口,就可以向进来的客人介绍整个房子的布局。我有说过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像房地产商吗?”

“你想直接拖个装修工人来都没人拦你,只要你不在卫生间里和他干起来就行。那明天工作见。”说完,皮克拍了拍吉克的肩,戴上耳机,向着身后到站的地铁车厢走去。

坐上地铁后,吉克盘算着在到家的前一站下车,去地铁旁边的一家泰国料理店把晚餐买了。回到家后,他欣慰地发现桌上的水杯空了,旁边还多了一瓶麦当劳的可乐瓶。大概是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艾伦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走到餐桌面前坐了下来。

“我买了你喜欢的虾饼,你多吃点。”

“哦。”

“……”

“……”

“你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吉克不喜欢安静的饭桌。或许是为了报复格里沙,小时候他总被教导不能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就和往常一样。”面对吉克递过来的关心,艾伦依旧头也不抬地躲了过去。

“周天下午你有空吗?皮克,就是那个之前来家吃饭的那个同事,想邀请你去她的派对。”

艾伦在手机上划了几下,然后把盘子里最后一块虾饼放进嘴中:“可能吧,到时候再说。”

“那我就认为你会去咯?”

“你最好认为我不会去。”艾伦站起来,拿起麦当劳的饮料杯,把里面剩下的最后一点可乐吸得嘶溜响,“我和朋友出去一趟。车子借我。”

“早点回来。”还没等他说完,艾伦就从门口的钥匙框里拿了车钥匙,抓了件连帽衫外套出门了,留下吉克一个人在屋里孤独地嚼着剩下来的一大盘鱼肉。

吉克不太担心艾伦会出去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就算他出去吸毒,和他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吉克不可能闻不到味道,更何况他身上连香烟的味道都不曾有过。艾伦口中的朋友吉克也大概知道是谁,一个金发的眼镜男孩和留着黑色短发的哥特女,他曾在大学见过他们并排走在一起,三个人谈笑风生,看到这一幕吉克放心不少。感叹大学,感叹青春。吉克原本想等到艾伦回家再上床睡觉,可原有的疲劳加上一整天的忙碌,火柴棍再也撑不住一千斤重的眼皮,他只好早早洗漱完然后趴在床上陷入昏迷,睡得死到都没注意到艾伦什么时候回的家。

由于担心格里沙给艾伦的生活费不够用(其中有和格里沙赌气的部分,表示自己更有能力照顾好艾伦的生活),作为早已经济独立且手头绰绰有余的哥哥,吉克为他办了一张自己信用卡的副卡,告诉他平时可以刷这张卡可以不用考虑限额的问题。既然是和朋友出去玩,不可能不在外面花钱,而奇怪的事情就在于吉克怎么查都看不到那张卡的任何使用记录。按照艾伦平时的习惯,他只会在上学期间用家里给的生活费,娱乐休闲的时候会毫不留情地刷自己给的副卡。难不成艾伦和某个扎低马尾戴着笨重眼镜的女大学生在深夜的图书馆浪漫约会?吉克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可一想到艾伦瞒着自己交了女朋友,忍不住有些低落。他一直以为他们兄弟之间无话不谈,可这一切都只是他以为。是因为对艾伦还不够好所以才不信任自己吗?隔周休息的轮换上班制导致他一个月总会有整整两周的时间没办法关心到艾伦的生活,于是他便想尽办法在休息时间里补偿他。可艾伦早就不是那个给他买了爱吃的芝士汉堡就会笑着亲自己脸颊的小孩,无论吉克再怎么亲近,他总感觉和艾伦之间有一扇门,而门锁和钥匙都不在自己这一侧。艾伦有时候又会突然很热情,甚至有几个早上醒过来后吉克发现艾伦睡在自己被窝里,忍不住惊呼出声,而被吵醒的艾伦更加用力地缠住吉克的腰,往他怀里钻了钻,喃道再睡十分钟。医院里的同事都说吉克被他弟弟使得团团转,甚至为这样的哥哥感到可悲,吉克却乐在其中。在艾伦失落的时候,哥哥像他的大型毛绒玩具,需要发泄的时候就把头埋在颈间撒娇,其余的时候就把玩具丢到一边,直到落在上面的灰多到让人喷嚏不断,才想起来把它丢进洗衣机。但吉克就是那么渴望拥抱,便一直乖巧地装扮成衣柜里的猴子玩具,从缝隙里注视弟弟忙碌的背影,期待着自己被想起的一天。

生活就像是用复读机把这一天录了下来,然后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内反复按下再生按键。早上早起去医院受罪,中午吃千篇一律的沙拉和三明治,下班到不同的地铁口买外带晚餐,晚上独守空房,凌晨听着艾伦开门回家的声音入睡。

忙碌的一周就这么过去,终于到了派对的周天,在听到艾伦再次对他说出“车子借我”然后走出家门的时候,吉克彻底死了要带艾伦去酒吧的心,便给皮克发了个消息,让她到地铁站接自己。

要知道,想要凑齐在同一家医院里工作的朋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吉克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在酒吧里喝个酩酊大醉的想法(实际上是努力推开了一杯又一杯送到自己面前的Corona),他可不想在第二天因为宿醉错过了和艾伦独自在家相处的机会。然而不管他再怎么拒绝,为了不扫兴,他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可能是派对的气氛火热,也有可能是吉克本身体质的问题,几口酒下肚后脸色泛红,说着自己最擅长的骚话,就好像白天的牢骚都是玩笑一样地打趣着自己的工作。可能是酒精带来的错觉,吉克久违地感受到了解放,好像自己的生活被美好填满。周围是朋友和关系不错的同事,工作忙碌但是能为自己创造财富。他绝不是工作狂,但是他通过工作,在共同体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音乐响到心脏也随着节奏一起跳动,肾上腺素上升,疲劳跟不上踢踏舞的速度便被统统甩在脑后。跳累了吉克就坐到吧台旁聊天,麦芽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就连杯中的橙汁都带上了香气。

“你要请代驾吗?”波尔克坐到吉克旁边,痛饮了一口酒保送上的啤酒,擦了擦嘴唇周围的白胡子。

“什么代驾,我又没开车。”吉克为波尔克递上一张餐巾纸。

“多谢。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外面还以为你是开车来的。”

“我弟把车开走了,应该是你看错了吧。”说到这里,吉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把橙汁只剩了个底的橙汁一饮而尽,看了看表,11:40,如果这个时候朝着地铁站走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我差不多走了,你们继续。”

“灰姑娘要赶在午夜钟声响起之前离开舞会了?”派对的主人皮克在看到吉克穿上外套后从人群的中心钻了出来,向他道别。

“或许是王子要前往高塔亲吻沉睡的公主了。”

“王子才不会坐着公共马车去,太糗了。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散了。”

“不用了,我怕不到半个小时猫就要饿得咬沙发了。”

“好吧。那下周见。”皮克清楚吉克根本没有养猫,不过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暗号而已。

“下周见。”

酒吧内外的气氛温度差就像两个世界,吉克拉了拉外套,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十一点钟的城市从工作中解脱,也是酒吧生活刚刚开场的时间,可惜像吉克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人群只能摆摆手笑着把主场交还给年轻人。就像往常一样,街边停满了车,多亏了代驾,不然酒吧的生意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好。年轻人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朝气,就连走到的地方都会被他们感染,感觉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来自他们花里胡哨具有个性的车辆外观。吉克曾经想换成定制车漆,荧光黄或是芭比粉一类的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自己的车,结果被艾伦狠狠地嫌弃了一番,最后还是保留了原本的黑色。毕竟是不会出错的颜色,停车场里黑色的车不少,吉克确实发现了一辆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奔驰。确实和自己有的那辆一模一样,就连车牌号都一样。

吉克站在自己的车旁边,盯着车窗上艾伦小时候送给自己的贴画发呆。手机屏幕开了又关,翻了翻和艾伦的聊天记录后又打开拨号界面,却在按下拨号键的后一秒急急忙忙把电话挂断。接通了之后说什么呢?“嗨艾伦,我也在酒吧街这边,看到你把车停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一起吧。”不行,要表现得不经意一点。“嗨艾伦,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如果方便的话要一起回去吗?”不对,感觉要更随和一点。“哟艾伦,……”

就在吉克站在街边踱步,紧张地在脑内演练着和艾伦通电话场景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神经兮兮地走进了两个酒吧中间的小巷子里。吉克的目光被他吸引住,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走进小巷之前还紧张地观察了四周,在确信没有人注意到他了之后才走了进去。那个男人拐了个弯,走进了更深的地方。吉克听见男人似乎在和谁说话,便伏在拐角的墙壁处,悄悄地观察里面的人。

“你真觉得就这么点钱就能打发我?”稍许片刻,另一个人发话了。那个人最多就只有20岁,吉克这么想。尽管他在努力压低自己的声线,但是这点小伎俩骗不过他。

“求求你了,我手头就只有这么点钱了。”

明明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几家酒吧里的音乐响得胸闷,可吉克却觉得周围安静到仿佛那人数就在自己耳边数钞票。沉默了几秒后,他开口道:“行吧。把裤子脱掉。”

吉克瞪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是不务正业的大学生在小巷子里买卖药品,便打开了录音功能,调低手机屏幕亮度,打算在得到确切证据后报警。他像是被下了咒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听到皮带金属扣的碰撞声,脱下了裤子的男人呼吸声又粗又沉,其中带了不少迫切。小巷子里响起了啧啧水声,夹杂着男人愉悦的鼻音。突然传来一声啪的一声,像是把手打掉的声音。

“不要碰我的头发。”

听到这句话,吉克突然清醒了。他感觉说话的人是艾伦。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吉克发现艾伦别到耳后的头发总是会散下两三根,便去卫生间里拿了扎头绳,想要帮艾伦扎起来,却被艾伦用同样的话狠狠地拒绝了。吉克不喜欢对自己说谎,但是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艾伦没有和他哥交流过性取向,看到艾伦性冷淡的那个样子,吉克一度怀疑他弟是无性恋。在知道他对和男人的生殖器没有抵触后,他兴奋了一秒,最多不会有三秒,然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那可是他弟弟啊,虽是同父异母,但二人依旧被伦理牵制。就在他思考艾伦会不会对自己的屁眼感兴趣的时候,吉克的一只脚就已经踹开了禁忌的铁门。

吉克没有逃走,而是在原地缓缓蹲下,闭上了眼睛。只能听到声音,却仿佛能看到画面。艾伦用手抓了抓头发,随手扎了个丸子头,然后继续把男人勃起的性器含入口中。就算是在勃起状态下,男人的性器也小得可笑。在用鼻子嘲笑了一声后用舌尖抵着龟头,在马眼处打转。玩够了,就将整根性器吞入,像是要把精液全部吸出来一样吮,男人就在一声闷哼后射了出来。

艾伦把口中的精液吐出来之后用准备好的漱口水漱了漱口,鄙夷地笑了:“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

吉克皱着眉,大腿不自然地磨蹭了几下。裤子的裆部勾着后穴摩擦,腰也开始扭动,而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了之后在内心唾弃自己的龌龊。他听着自己的弟弟给别人口交的声音意淫,有了反应。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急急忙忙把裤子穿好系上皮带后就走了。吉克脑内有个声音提醒他该走了,可他依旧瘫在原地,努力让自己忘掉刚刚艾伦在口交时发出的声音,手却伸了下去,隔着裤子用指腹按压着忍不住不停收缩的后穴。他越不去想,那声音越清晰,在他脑子里回荡。记忆拉着他的跳了支探戈,他像被盯上的猎物,在享受爱的激情中走向窒息。

“哥,走吧。”艾伦从巷子里走出来,俯视着吉克。

“艾伦!?”

“走吧。”艾伦整理了一下衣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吉克起身,拍了拍蹭了墙灰的袖子,没敢看艾伦。

回到车上,艾伦无比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把钥匙丢在驾驶座,然后塞上了耳机。他的耳机音量开得很大,大到坐在旁边的吉克都能听清歌词。

The children lost their minds

Nowhere to run, nowhere to hide

And the wind begins to howl

And the wolf is at your door 

You have so much of everything 

But still, you wanted more

吉克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被抱在怀里的毛绒猴子,还是被丢在柜子里落灰的老式泰迪熊。他瞬间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像个乞丐。对他来说,“被需求”就是“被爱”,于是他费尽心思给予,把内脏都挖出来献给艾伦,可艾伦看了看,丢进了垃圾桶。他不明白为什么艾伦会在小巷子里给别人口交,是自己给的钱不够多吗?是对他还不够好吗?这一个星期,每天艾伦都会在晚上开着他的车跑出去。他不敢细想,说和朋友出去玩都是在骗他,而自己傻乎乎地买了单。说实话从小吉克就不理解艾伦,虽说是兄弟但二人相差了10岁,他选择用年龄代沟来解释这一切,但这不是在解决问题,只是在逃避。 艾伦对他冷漠,他说那是艾伦还小不懂得表达;艾伦对他生气,他说那是因为年轻人火气大;艾伦对他撒娇,他说那是因为他是他哥哥;艾伦对他笑,他说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应得的。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吉克受不了车内压抑的气氛,抓住一首歌结束的节点向艾伦搭话。

“你要我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一开始就发现了。”

“所以你觉得自己做这个事是没有问题的是吗。”

“这是我的自由。”

“你收了多少钱。”

“一次两百。”

明明可以再贵一点,吉克这么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他感觉被遗忘的情欲似乎又被点燃了。

“如果钱不够用可以和我说,万一对方有病怎么办?而且你明天要开学了——”

“想试试吗,我技术很好的。”

吉克感觉脑子里火药桶的导火索断了,嘣的一声,脑子里只剩下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

零散的衣物一路指向主卧,吉克的背脊贴着柔软的床铺,他咬住艾伦的嘴唇,就好像一松口艾伦就会离开。他知道艾伦在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卡,平时就算是他穿了短袖,今天也是吉克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手臂那么结实。

艾伦的手顺着吉克的脖颈向下抚摸过去,在摸到腰的时候吉克一缩,便抓住空隙结束了这个缠绵到有点恶心的吻。吉克为自己腰间的肥肉感到羞耻,默默下定决心要重回健身房,就算没有下次,也要为将来做准备。艾伦勾开吉克的内裤,抓着完全没有勃起迹象的性器,嘴角微微上扬。他以为吉克虽然放荡但是知道分寸,没想到从门口一路摸到床上都没有勃起的原因是阳痿。

“老毛病了,你不用管就好。”

吉克把内裤脱掉,翻过身,配合着艾伦把臀部高高翘起。艾伦啪地一下拍在吉克的屁股上,力道不大,但整个卧室都回响着巴掌的声音。白花花的臀肉上留下了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像是在为刚刚的所作所为道歉一样,艾伦顺着巴掌的痕迹轻轻舔着,手指探向后穴,在入口处打转。

“艾伦、你等一下……润滑……”吉克想要朝着床头柜的方向爬去,却被艾伦掐了一把腰,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柱达到大脑,猝不及防地瘫在床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你不想试试我有多擅长吗?”艾伦像个恶魔,引诱着吉克走向欲望的深渊。

吉克把脸埋在枕头里,感受着一个湿热的东西钻进了自己的后穴,那是艾伦的舌头,灵活得像条蛇,侵略着每一寸肠壁。在后穴变得柔软之后,艾伦看准时机,插入了两根手指,轻按着吉克的敏感点,随后又在周围打转,故意吊着他的胃口。就在吉克不自觉地扭动着腰渴望更多的时候,艾伦对着敏感点猛地一按,吉克就像触电了一样弓直了背,伸直了脚趾,为了不让口水流到枕头上,他努力仰着头,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在艾伦住进来之前,有不少男人曾经在这张床上和吉克纠缠。虽然他不是插入的那一方,可每一次性爱他都站在主导地位——他爱极了看着比自己结实的男人被自己淫荡的小穴吸到说不话的样子。他喜欢和伴侣玩SM,通常都是他强迫一个零经验的男人做S。可也许是他本性过于放荡,就算是被干到连续高潮都依旧觉得不够。在性爱中处于如此劣势的地位他还是第一次。

“求你了,求你了,让我也帮你……”吉克的心跳很久没有快成这个样子了,可到现在还没有高潮,他甚至觉得自己需要一套AED。

他让艾伦躺在床上,而自己反过去把手撑在艾伦的大腿两侧,看着下一秒就要从内裤里弹出来的鸡巴出了神。说得直接一点,就在艾伦刚住进来的时候,他就对他弟弟的鸡巴有了那么点兴趣。当时艾伦只穿了个内裤套了个T恤就从浴室里走出来,很难不注意那个明显被撑出了个幅度的内裤。当天晚上吉克就做了个关于艾伦的春梦,然后在早上因为“到了这个年龄还会晨勃的原因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愧疚了很久。然而实际见到了艾伦的鸡巴,他不由得感叹居然能那么大。他忍不住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个基因,转念一想似乎又不需要。

他埋进艾伦的阴毛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被男性的荷尔蒙包围的安心感,随后顺着柱身缓慢地向上舔,眯着眼睛观察凸起的血管,想象着这根东西进入自己体内时的场景,不由得头皮发麻。空虚的后穴有些发痒,吉克便扭动着屁股求着艾伦可以继续玩弄他淫荡的后穴。

吉克张大了口,不让牙齿碰到,然后努力把尺寸夸张的性器吃进去,可就算是顶到了喉咙忍不住干呕都没办法全部吞入。他想象自己是以精液为食的魅魔(不过这确实是他想要的),吞吐着眼前的鸡巴,享受着艾伦的体味侵略自己的口腔。沉浸之间,他没有被关爱的后穴感到空虚,停不下的渴望让他感到烦躁,收缩着后穴模拟性交时紧紧吸住插进来的鸡巴犹如隔靴搔痒。他发现艾伦并没有像刚刚那样继续玩弄他的后穴,好奇地向后一撇,发现艾伦居然在玩手机。继猴子玩具和ATM机之后,吉克成了飞机杯。艾伦像是要榨干哥哥身上的每一滴价值一样,捧起他,使用他,放手,然后离开。艾伦觉得吉克有强大的自愈功能,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名为吉克·耶格尔的玻璃球摔在地上,变成了碎块。而吉克做的只是用胶水把碎片粘在一起,每次掉落只会让碎片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渣。

所以吉克决定不再细细粘补。他把碎渣收集在一起,揉捏成一个全新的玻璃球。既然艾伦喜欢,那自己可以不停地被破坏,变成艾伦希望的形状,为他所用。如果这就是他的价值所在的话,他也接受这个命运。

可能是酒劲还没有过去,吉克彻底放弃控制自己的声量,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愉悦,声音大到感觉可以穿透墙壁,坐在艾伦身上忘情地扭动着屁股,努力让自己的肠壁完全包裹住艾伦的鸡巴。艾伦皱了皱眉头,被吉克夸张的浪叫吵得耳朵疼,便用力地掐了一把吉克的屁股。没想到吉克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像是被激励了一样,叫得比av里的演员还要爽。艾伦无奈,只好捂着耳朵,躺倒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哥哥像妓女一样表演着,双臂夹紧自己的胸部凹出乳沟,嘴里说着“好爽,太大了,还要、还要”之类的话也毫不害臊。

吉克能感觉到艾伦的鸡巴还在变大,满意地看着被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弟弟。这种背叛伦理的背德感只会让他更兴奋,被人所用的感觉被他扭曲成爱意,陷入了自己围起来的甜蜜陷阱。他俯下身子,凑在艾伦的耳边,说出了最愚蠢的一句话:“让我爱你。”

*引用的歌词来自The Pretty Reckless的And So It W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