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ddddda0

【艾明】全世界最温柔的死神

*故事背景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国

欢迎光临世界上最大的玩具工厂!我是你们今天的导游。工厂很大,请大家跟紧我。如果不小心迷路了,就拉下墙壁上的蓝色把手,然后朝着最近的绿色小门走去,会有人等着你。除此之外,不要独自前往任何房间,我可不希望在参观过程中失去任何一位小朋友!

也不要碰任何机关,我确信你们的父母不希望蹲在玩具店门口抢购由自己的儿子或女儿做成的泰迪熊。每年的参观都会有孩子在工厂里失踪,有一次我们发现一批鳄鱼玩偶身上的鳞片颜色有些异常,一检测才发现是因为染色剂里混入了一些别的东西,我们不得不召回所有的鳄鱼玩偶,工厂还被迫暂停运作了一个月……总之我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工厂的尽头就是玩具商店,因此不要从生产线上拿任何玩具的半成品,碰也不行。我非常希望这是在开玩笑,但是去年有发生过机械手臂将孩子误认为玩具,嘴里塞上棉花,被塞进包装盒里的事件。可怜的露西娅,直到现在她都没办法正常进食,手背上被扎满了针眼,只能靠吊瓶里的营养液活着。你们真应该看看那个画面,最后吐出来的棉花裹满了胃液,还有被消化了一半、大概是饼干一类的东西的食糜。花了我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那个垃圾桶清洗干净,可惜还是有一股恶臭,最后只好丢掉了。总之,不要太好奇,跟紧我,今天的参观开始了。

1.

顺着中央大街朝东走,走到底,向左拐,在路口处有一道小门,不高不矮,大小刚好够通过一个儿童。小门非常漂亮,老黄铜的把手配上青绿的木门,干净得像是刚刚被雨水冲刷过。门上挂着用旧桃木刻成的牌子,能勉强从歪歪曲曲的笔画中辨认出这是一家玩具店。若是问起来,没人知道这家店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毕竟那时的大人对没有电的东西不感兴趣,不会真的有人好奇这种幼稚的东西。

推开门,便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隧道,像仙境的兔子洞,长得望不到尽头。周围像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一样,墙壁透出淡蓝色的光,摸上去还有些微微发热。墙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有左腿不会动的球形关节人偶,能听见闪电声的海螺,永远缺一根肋骨的人体骨骼拼图……超出了普通玩具的范畴,惊叹匠人手艺之奇的同时总能感到一丝违和。

再往里走,在隧道的根深处,周围的墙壁也变得更亮,而尽头又是一扇相同的青色的小门。

门的对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天花板像是用紫色蓝色绿色调成的星河,朝着中心流去。你能听见玻璃蜻蜓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咔嗒声,还有纸飞机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尖叫,最后都被海浪的呼啸声淹没,剩下带着一丝咸味的椰子味香薰的味道。柜子上的玩具和人偶永远都在微笑,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你。

在靠近收银台的地方,有一个许愿井。来到这里的孩子身上很少会有多余的硬币,他们便会从衬衫上取下一枚纽扣,丢进井里,然后许一个简单的小愿望。渐渐地,不止纽扣,井里出现了不少来自孩子们的小玩意,硬币的数量反而变得越来越少。井非常深,若是丢一枚纽扣,把腰俯到极限,往下探,要等上个一会儿才能听到塑料纽扣落地的声音。

没有人见过玩具店的店主,不管是什么时候前来拜访,店里就只有一个头发长到遮住眼睛的金发小孩站在收银台后面。他身上披着一件墨绿色的斗篷,不管店里再吵再闹,他永远都在低着头看书,便更难看清他的长相。有人说店主应该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疯帽子那样,想法新奇,还有些疯疯癫癫的。也有人说应该像《灰姑娘》里的仙女教母,和蔼又善良,指尖里流淌的血液都跳动着魔法的火焰。还有人说店主大概也就是《绿野仙踪》里奥兹那样的程度,故意混淆视听,就是个没什么了不起的懦夫。

就这样,关于这家店的一切变得扑朔迷离,“神奇的玩具店”的传言在孩子之间流传来开,青色的门后面变成了孩子们嬉闹的乐园。随着玩具店的名气越来越大,销量也越来越好,傲慢的大人们也逐渐在意起这家店的存在。商人们开始研究它的进货渠道,试图揭开如此讨人欢喜的玩具店背后的商业机密,但是只能捞得一场空。

事实证明,比起刨根问底,人们更擅长于伪造事实。不知从何时起,城市里突然传开了“敌国的间谍在玩具里放入了监听器,这一切都是为了击垮大英帝国的阴谋”的谣言。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却被各大媒体大肆播报,街头巷尾充满了质疑。大人们开始限制孩子们去玩具店,不再被推开的小门上冒出了绿色的苔藓,木门上开始留下擦不干净的水渍,转动把手时还会发出难听的铜锈摩擦的刺耳声音。玩具店没有窗子,没人知道不再有人出入的店铺成了什么样。像是被盖上了厚厚的黑毯,玩具店的光芒被藏了起来,陷入了睡眠。

阿尔敏的一天很简单。他需要的睡眠很少,醒过来之后,随手抓一抓蓬松的金色妹妹头,随后披上墨绿色的披风。从收银台下面钻出来,把前一天晚上推到一旁的箱子重新移到正中央,爬上去坐下后拿出手边的书,翻到昨天用书签定位的页码,玩具店的一天便开始了。天黑过后便不会再有客人前来拜访,这时阿尔敏便会从许愿井里挑选一些来自孩子们的东西,开始制作玩具,一直做到街上几乎没了任何人的气息。等到天空的颜色开始变淡,他才会停下手上的活,钻进收银台下面,将脱下的披风盖在身上,睡上个几小时,然后在住在玩具店房顶的鸟巢里的最后一只鸟儿离巢的时候醒来。有时候会趁着夜色出去,在空荡无人的街道哼着歌跳一段完全没有编排过的舞蹈,然后在看到第一只流浪猫的时候回去。

他不是疯疯癫癫的制帽匠,也不是仙女教母,更不是什么大骗子,阿尔敏是被制作出来的人偶。

几年前,一个金发的人偶躺在一个婴儿摇篮里,被丢弃在了一个普通的人偶师傅的家门口。人偶师傅见无人认领,便收下了这个精致至极的人偶。人偶的手腕上缠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阿尔敏·阿诺德”。原本想研究精度如此之高的人偶是如何制作出来的,没料到人偶睁开了眼,自己动了起来,甚至还有自己的意识。被吓到的人偶师傅想要丢掉这个有些惊悚的人偶,可实在是好奇制作的工艺,就骗了他,说自己要去大城市继续学习,把阿尔敏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好,便要把他捎上。在去往大城市的火车上,用尽了各种借口研究了阿尔敏的身体,就差没有把身体的每一部分拆开来观察,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在火车抵达终点站之前,他借机在中途停靠的时候让阿尔敏为他下去买一杯咖啡。可还没等阿尔敏回到车上,火车的门就关上了。人偶师傅坐在窗边,看着苍白的蒸汽中闪过一抹熟悉的金黄色,拉下了窗帘。

阿尔敏推开无人在意的青绿小门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狂风裹挟着雨点,毫不留情地向城市袭来,行人不得不立起衣领快步走到最近的屋檐下避雨。雨水顺着身体部位拼接的缝隙钻进身体内部,就算是没有知觉的人偶也感到一阵寒意。平日里常去的那家图书馆今日休馆,没了去处的阿尔敏只好在街上闲逛,在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动。身材矮小的阿尔敏注意到拐角处被藏起来的一点亮眼的颜色。好像命中注定一般,阿尔敏看着门上的脏东西被暴雨冲刷干净,露出了漂亮的青绿。阿尔敏瓷白色的手指碰到老黄铜的把手发出叮的一声,耳边的雨声停住了。隧道里没有灯,但是周围的石头闪闪发光。

可惜这场大雨还是对阿尔敏带来了伤害。夜晚入睡,他总是感到左胸口处传来阵阵不适,那种不适想是搅动了全身拧在一起一样,几乎让他整夜不得安眠。他从书中看到过,十有八九是心脏出了问题,不过无论是不是,若能够去一次医院就一定能治好。但是交通费加上医药费应该会花上不少钱,他便想到要学着曾经关照过他的人偶师,用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做一些不成样的“人偶”出来变卖。他把赚到的钱储存在一个大玻璃罐子里。硬币在罐子里咣当作响,像金属钥匙碰撞的声音,他把这个当作唯一逃离的解药。

他害怕再次发生因为自己的特别之处被人利用、背叛的事情,便选择了做一个安静的店主。日子过得还挺自在,毕竟不需要交房租也不需要食物,除了去图书馆借书之外甚至都没踏出店铺的理由。可惜恬静的日子变成了寂静,谣言让光顾这家店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最后逐渐消失。做好的玩具上落了灰,但是阿尔敏的生活还是没有变,与世隔绝。胸口的不适和这家玩具店成了他拥有的一切,无法舍弃也无法逃离。

经验再丰富的蜘蛛也会有被风带过来的树叶打扰织自己织网的一天。半夜从外面回来的阿尔敏看着侧着身子躺在第二扇门门口的黑发孩童,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第一反应是检查他还有没有脉搏,在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之后却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把小刀。阿尔敏没有被吓到,看到他安稳地闭着眼睛,胸口也在稳定地起伏,反而平静地将刀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把门打开,艰难地把他移到了里面。

阿尔敏移开杂物,将毯子铺在地上,把昏睡的黑发少年移了过来。显然接下来的安排都需要被取消。尽管店铺里曾经有无数孩子来访,但是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第一次。阿尔敏撑着手侧卧在他的旁边,看到他乌黑的睫毛因为眼球的移动忽闪忽闪。阿尔敏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只能摸到没有温度的毛发。他几乎和阿尔敏一般高,穿着不太干净的线织外套,戴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稳定居所的样子。可能是在街上流浪的孩子,像曾经的他自己。

胸口的不适和往日一样来访,阿尔敏蜷缩在少年旁边,捏着围巾的一角尝试转移这种糟糕的感觉。他无意识地朝着房间里唯一有温度的地方挪去,枕在了少年的身上。在贴近他的胸膛的地方,能听见少年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有力又坚定的声音传到了阿尔敏的耳朵里。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像是回到了孕育自己的摇篮,温暖,安心。心跳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而胸口动不适感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消失。不会过了多久,一直以来都在没有一丝声响的环境中入睡的阿尔敏,听着有规律的心跳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今夜月光皎洁,可惜没能照进没有窗户的玩具店。没有太大重量的阿尔敏压在少年的胸口,随着呼吸有规律地上下起伏。没有生命的人偶被施了魔法,在今晚变成了男孩。

等第二天阿尔敏醒来,他便发现前一天晚上躺在旁边的人不在了。他刚一抬头,便看到那个人躲在书柜的后面,像是刚学会狩猎的小狮子观察猎物一样,用绿色的眼睛看着阿尔敏,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人有些发毛。

面面相觑。静悄悄的。

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声,少年背过去藏在书柜后面,捂着肚子默默地蹲了下去。

“你要吃的吗?我应该有些巧克力。”

“……好。”

阿尔敏从收银台的抽屉深处翻出几块用报纸包起来的巧克力,递给了躲在书柜后面的人。他听着报纸摩擦的响声,可可的香味随着巧克力被掰断的声音在带有一点灰尘气味的空气中扩散。

“这里面有榛子?”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我讨厌坚果。”

接下来又是一阵咀嚼和报纸被撕开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大概是吃够了,说话的声音从柜子后面响起。

“我说我是死神你信吗?”

“不信。死神的袍子是黑色的,你的是绿色的。”

“说不定我是见习的。”

“……你要让我付钱的话我付不起。”

“那就当是我送你的吧。”那些是孩子们在许愿井里留下的巧克力。明明阿尔敏可以丢掉,但是他还是留在了抽屉深处。

“你不会被骂吗?”

“为什么?”

“随便给别人吃了巧克力。”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谢谢,”少年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把我赶出去。”

“你想的话可以留在这里。我是阿尔敏。”

少年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很久没有被打扫的柜子像复活节岛的摩艾石像那样安静地立在那里。卖不出去的玩具上覆上了一层灰,雾蒙蒙的,就像外面的天气。

“你为什么要留我,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少年用他绿色的眼睛看着阿尔敏,像是能看穿他的身体。

“你也只是知道我的名字而已。”

“我以为你会是留着胡子的白头发老头。”

“因为白发老头和玩具店很搭吗?”

“因为我以为这里是巧克力店。”

阿尔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起来刚刚给艾伦的巧克力就来自不远处的巧克力店。“你带着刀就是为了抢劫巧克力店吗?”

“是为了防身,据说那里有一只很凶的狗,“少年伸进自己的口袋,结果口袋的底部破了个大洞,只好尴尬地动了动露在外面的手指,“所以我的刀呢?”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就给你。”

少年在原地呆了。用名字换刀,要是其他东西也能这么交换就好了。

“艾伦。艾伦·耶格尔。”

没有去处的艾伦还是待在了店里。

起初,艾伦就刚被领养的流浪猫,说不定走到下一个转角就会看到他躲在什么高大的东西后面,安静地观察着阿尔敏的动向。阿尔敏当然也不会放松警惕,尽管他不会流血,但是好歹艾伦也是有刀的人,他不希望丢了任何一个身体的零部件。他想象过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醒来之后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自己眼面前——不过这种情况下最应该感到害怕的应该是艾伦,一个和身体分开了之后还能张口说话的头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艾伦和阿尔敏的日子还是各过各的,阿尔敏每天会给艾伦巧克力,然后继续看书。有时候艾伦会在阿尔敏看书的时候站到他身后,阿尔敏就把书挪一挪移到艾伦靠近站的那一侧,放慢翻页的速度。有时候艾伦靠得太近,呼吸吹动阿尔敏金色的发丝,尽管他没有触觉,但是还是会忍不住揉揉鼻子,随后继续沉浸在阅读的时光里。次数多了,艾伦便会把放在角落的纸箱收拾好,当作椅子,坐在阿尔敏旁边。玩具店里没有时钟,在阳光照不进来的玩具店里也很难判断时间,就只有艾伦会在每天特定的时间找阿尔敏要巧克力,吃完后二人又各玩各的。

至于艾伦其余的时间都在干嘛,其实就只是在无聊地消磨时间,但奇怪的是他就是没有出去过,宁愿蹲坐在门口发呆也不推开那扇门,不像是一个曾经在外流浪的人做出来的事情。阿尔敏有时候会把书立起来,躲在书后面静悄悄地观察这个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好奇他的脑袋瓜里会在想什么。

时间长了之后,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熟络了起来。其实艾伦并不是对书感兴趣,只是对阿尔敏在做的事情感兴趣,而且比起看书,他更愿意听阿尔敏给他讲故事。

不需要进食的阿尔敏自然不知道空腹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光是巧克力自然满足不了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孩子对需求。他们第一次出门便是去车站的面包店。两个在旁人看来脏兮兮的小孩从袋子里拿出一捧硬币,站在收银台垫着脚尖一枚一枚地数,最后抱着大到几乎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牛皮纸袋从店里出来的情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忘记。

两个人抱着面包往回走,走进隧道里,放在最上面的面包不小心掉了下来,下一秒就看到两个人躺在一堆热乎乎的面包中间咯咯傻笑。笑声被一声响雷打断,在听到外面的雨声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笑了出来。艾伦用手捏着自己的苹果肌,防止笑得太多脸僵掉,阿尔敏伸出手为艾伦抹去笑出来的眼泪,然后学着他那样捏着自己的苹果肌,结果又引起一阵爆笑。久违的笑声回荡在通道里,像是遗忘的快乐找到了回家的路。外面,青绿的小门仿佛回到了最初干净的样子,只不过多了苔藓的装饰,便看起来没有那么孤独。

不只是面包店,游乐园、马戏、异国情怀的餐厅,两个人几乎是把这不算大的城市逛了个遍。他们出去花的是阿尔敏一点一点攒下来的钱。玻璃罐里的硬币变得越来越少,不过和艾伦在一起的日子里,有种绝症不治自愈一样神奇的感觉,甚至晚上感到不适的次数越来越少。艾伦打趣地说“看来你需要更多的新鲜空气”,阿尔敏听过笑笑也就没去在意了。

能让两个小孩挥霍的钱不多,有时候玩到超出了一天的预算,最后没钱买回去的车票,只好沿着轨道走回去。尽管过得有些拮据,但是这给了他们更多了解对方的时间。

艾伦是个比阿尔敏想象中还要奇怪的小孩,在相遇的第一天里阿尔敏就全都看在眼里,就算是在阿尔敏和艾伦说关于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艾伦也没有表现得很诧异。

“那你有生日吗?”艾伦躺在阿尔敏旁边,用手枕着自己的头,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看着顶上流动的星空。

“什么生日?”

“就是你出生的日子啊,”艾伦揉了揉鼻子,“对于你来说的话应该是诞生的日子吧。”

“这我还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刻在身体的某个地方……”

“那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还可以这么随意的吗。”

“这可是我说的。你不喜欢?”

“……那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那既然是生日,我们就应该庆祝一下!”艾伦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激动地看着阿尔敏,“我们可以去买个蛋糕,能在上面插蜡烛的那种,我还没吃过这样的蛋糕呢!但是应该在上面插几根蜡烛……阿尔敏,你今年几岁了?”

阿尔敏掰了掰手指:“七八岁应该还是有的……”

“那就和我一样好了,十岁。那就能在蛋糕上面插十根蜡烛……”

“艾伦觉得自己能活到几岁?”阿尔敏摸着自己的左胸膛,不适感再次出现,可依旧故作镇静地和艾伦聊着。

“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

“就只是突然好奇。毕竟不是有挺多人想要活的时间很长嘛,所以我就想艾伦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我的话……可能还好吧,没想过这样的问题。阿尔敏呢?”

“这——”

“我希望阿尔敏能活的时间长一些,”阿尔敏刚开口就被艾伦打断了,“我希望你能活的时间长一点。应该,也不是太难吧。”

说完,艾伦覆上了阿尔敏的手。调色盘中的绿色和蓝色混在一起,混出了漂亮的青色,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第二天,阿尔敏从难得没有梦的睡眠中醒了过来。前一天夜里,胸口的不适再次找上了他。这一次比以往都要剧烈,他恨不得把胸口杂碎,到了早上还残留着那种快要裂开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想要握住艾伦的手,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旁边的人不在了。收银台旁边的抽屉被打开,本该在里面的最后一块巧克力也不在了。

一周时间内,市区几家医院住院部总共发生至少三起盗窃案件。犯人的目标并非患者身上的昂贵物品、或是医院的医疗器械,而是住院患者的内脏。伤口十分不规整,初步猜测作案工具是普通的小刀。犯人的手法也较为粗糙,粗略判断犯人并未受过良好的医学方面的教育。

顺着中央大街朝东走,走到底,向左拐,原本在路口处的那家玩具店彻底变了个样。青绿色的小门被拆掉,换成了就算是大人也能轻松通过的黑色木门。旧桃木刻成的牌子也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回收木材制成的门板,上面清晰地刻着一个白色的骷髅头——这里成了全国上下少有的毒药专卖店。

在艾伦走后,阿尔敏变得更经常出门了,或者说更经常在白天出门了。他尝试把玩具店处理掉,然后改成别的什么店铺,毕竟已经没有人会继续在这里消费,不如一改以往的形象,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说不定还能继续赚点钱。

他读了更多的书,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出导致自己胸口不适的原因,但是不管是哪本书里面都没有记载任何关于活动人偶感官的内容。为了了解更多外界的消息,阿尔敏定了报纸,曾经彻底与世隔绝的地方也开始接纳更多外面的东西。

胸口的不舒服一天比一天强烈,像是身体要被狠狠撕裂开来一样痛不欲生。原本只会在夜晚出现的东西,也开始影响到白天的生活。这种折磨到了一个巅峰之后,在某一天突然到达了一种奇妙的和谐,需要的时候可以像不适不存在似的冷静,直到某一天,一个黑色的手提箱出现在了店铺的门口,里面装着的是报纸上所说的消失的病人的内脏,和曾经艾伦握着的那把小刀。

阿尔敏从来不在店里露面,毕竟不会有人相信小孩会和致命药剂之间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而且他的出现也只会让店铺的可信度降低。

多年来,阿尔敏的样貌没有任何改变。曾经在车站面包店打工的高中生如今子承父业,成了面包店的店主。当他在阿尔敏走进车站的时候,认出了他就是当年数着一堆硬币结账的其中一个小孩后,不由地拍了拍脑袋,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趁着夜色跑出去,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缓缓地散步。胸口的不适成了他的一部分,尽管没踏出一步路,胸口都像是被无数根针穿过一样,他也没有再去理会过。附近的巧克力店倒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玩偶店。窗口放了几个精致的人偶,歪着头坐在法兰绒的毯子上供人欣赏。阿尔敏敲了敲玻璃,没人应答。

逛够了,阿尔敏便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推开了与夜晚融为一色的黑色木门。周围发光的石头没了曾经的光泽,隧道里摆上了几盏电灯照亮脚下的路。暗红色的小路一直伸展到尽头,在第二扇门的面前停了下来。

散着头发的男人被血沾湿,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阿尔敏脚底,手里银色的小刀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Notes: 一直很想写类似于威利·旺卡的巧克力工厂的东西,所以整了玩具工厂这样的概念出来。而且非常*n喜欢人偶,所以可以看出来完全是为了个人喜好(笑)。特别想要展现艾伦和阿尔敏之间那种模糊又黏浊的关系,不知道有没有很好地写出来w里面有很多基于原作的小细节,比如“只有左腿不会动的球形关节人偶”指的是少了左腿的伤兵伦,还有一些别的,如果有人发现的话我会很开心!